過了迴廊便到佛公子的居處,由碎石子鋪成的小徑蜿蜒至階梯,再踏過兩層階梯,簡樸優雅的房門就在眼前,房門前一許空地,正好容的下無箏與佛公子,每當太史侯來到這總想當初佛公子非要這處園子,必然是看上這方天地的靜,與抬眼便能一望無際的雲彩。雨落時,屋簷滴下雨水,形成流金簾幕,把院子裡的景物化做潑墨暈染,雨聲伴以無箏的樂音,使人不由佇足靜默。
太史侯還記得那模樣就像幅畫,卻也如流星般眨眼即逝。佛公子入住此處後,院落的花草不知何時被替換過,出落的與之前截然不同,楓樹、梅樹與桃花樹,分別種在屋子左右,一旁池邊還有柳樹,碎石步道旁的紫背草、含羞草和許多不知名的小草,把院落點綴的燦爛,然在太史侯的記憶裡,那花、那草、那樹原就生在那兒,但經佛公子照料,凡草也變的不凡。
踏進佛公子居處,那一步就像穿越空間,空氣一瞬間沉靜,連陽光灑落光芒也顯得不同,直到穿越院落後方的雕花拱門,這種感覺才逐漸淡薄。太史侯居所就在佛公子住處之後,他可選擇直接穿越,或是過門不入往旁處繞道,但在很久之前,太史侯回居所休息前都會在與佛公子相會。
那一年,該是秋吧!滿地的落葉,踏在其上清脆碎裂的聲響就在耳邊,剛下過場雨,碎石步道還溼漉漉的,一旁小草沾滿雨水染上太史侯的衣擺,但他並不在意,大步甩開似要躲避,卻是讓衣擺更加沉重。太史侯朝著佛公子方向走去,而佛公子則是背向太史侯蹲在池邊,不知道在看些什麼,佛公子身後沒長眼睛,不過當太史侯距離他僅有兩步之遙時,佛公子率先說話了:「太史侯,好友。」
「你在看什麼呢?」太史侯再趨近,問道。
「在看這池子裡的魚還能被你養死幾隻。」佛公子搖頭站起,再說,「望他們在另個世界都能過的很好。」
太史侯居所裡也有個池子,但不知為何裡頭的魚兒總是活不長,每隔幾天就見魚群翻肚,無語問天的慘樣,原以為是魚兒可能原就有問題,但在佛公子贈予自家池子裡,伺養已久的鯉魚給太史侯後,沒過幾天池子裡溘然長逝的魚兒,證實飼養者才是最大罪魁原兇。不過太史侯並不服輸,堅持要養到成功為止。
「哼,那你就別把魚送我阿。」太史侯怒眉微顫,他可沒有非要佛公子家的魚,只是佛公子每每要送,他也就收下罷了。
「既然送你,那就是相信你,相信你總有一天能夠讓我家魚兒,在你家活的同樣自在。」佛公子笑的淡然,銀白髮絲爾雅的面容,一轉身差點撞上太史侯,太史侯連忙用雙手意欲扶住佛公子,佛公子卻只是搭著太史侯的手臂由旁而去。魚兒們的生死,自有魚兒的天命,佛公子看的很開,他只是相信眼前之人。
太史侯隨著佛公子的步伐,依舊肅然的神情,並未對佛公子的話做下任何回應,兩人到了房門階梯前,佛公子踏階而上,太史侯立於階前。
「要合奏一曲嗎?」佛公子問,無箏放在房門前,佛公子輕撫著木質紋路,無箏的弦在他心裡,彈奏出來的樂聲,也就是他的心音,而知音難找,知心亦然,佛公子彈奏的無箏,也非人人都能聽見。
「不了,你彈吧。」教統改選後,他該改稱弦知音為教統,明天過後倆人身份就不同了,在禮法繁瑣的學海無涯,身份既然有別,禮節自然也不同,太史侯心想最後一次,就讓佛公子為他彈奏一曲吧,往後也許就不能像現在這般輕鬆無拘束。
「好吧,就讓好友偷懶一回,下次可不許了,少了你之簫聲,無箏的樂音難免孤單了。」佛公子說罷,端坐在無箏之前,纖指輕撫播弄,白如雪的衣袖時而激昂,時而微顫,那一曲奏的扣人心弦,起如驚鳥,落如溫陽,最終那一撥弦回盪終結餘韻。不捨這曲如此短暫,太史侯閉目聆聽無箏靜止後,佛公子的嗓音響起,他說:
「好友太史侯,你知道無箏為何只有少數人能聽見嗎?」
「恩,不是知音嗎?」
「呵呵,也是!不過這樣就不用擔心旁人來抗議噪音,無論在何時我都能彈無箏了。」
曾經太史侯問起無箏為何僅有少數人聽見,昨天剛好有個學海無涯的新進學生路過,看見佛公子無聲撥弦好奇靠近,了解後學生感嘆道:「真好,這樣就不用憂煩半夜練琴會被罵了。」
接著佛公子想起太史侯曾抱怨,夜裡聽到無箏彈奏擾他清夢,可旁人卻一付有這回事的模樣,使得他既好氣又好笑,於是便湊在一起當做玩笑話,本來佛公子平時就常打趣玩笑,太史侯縱然認真倒也不會怎樣。但這次太史侯卻解讀成佛公子明知別人聽不見,卻故意在夜半彈箏,致使他說起這事旁人皆以為是謊言,畢竟在學海無涯,弦知音要比他有威信多了,眾人皆不信弦知音有任何一絲缺點,讓太史侯難免不悅,舊事再提也就更難冷靜。
太史侯快步向前,抓起佛公子的手腕,這一拉衣袖也往後落下,手掌與肌膚的相親卻是緊握,太史侯微怒,他說:「弦知音…」
後來太史侯想,也許是他那太過認真執著的性情,以及學海無涯詭異多變的人心,讓他與弦知音越行越遠,當誤會累積直到冰封三尺,無箏的樂聲早已消散在風裡。而在那時誤會還能說的清,太史侯脹紅的臉,握著佛公子的手腕,不知該放下好,還是握著好,在這拉扯間他發現佛公子的手,那雙慣於撫箏同時善於武力的手,纖細柔白的就像是女子般,太史侯不禁脫口稱讚,佛公子輕笑:「看來好友很了解。」
又是句玩笑,代表佛公子對太史侯一如往常的態度,但這話卻讓太史侯臉色更紅,的確…他知道,女子細柔的藕臂是怎樣的感覺。
淮川邊太史侯取出懷中竹簫,教統改選的前一天,他沒有答應的那一曲合奏已成殘章,多年後他用簫聲送別好友,太史侯能想像在河的那端,佛公子就如同以往撥弄無箏。淮川流水逝去,就像挽不回的過去,而如今呢?
他用簫聲送別弦知音,如今誰用樂聲替他送別。
知音人先行一步,太史侯無奈將遺憾落在人間,他這一生未曾把握的事物太多。等到的那端,如果弦知音還沒喝下孟婆湯,他能不能聽見一聲:「太史侯,好友。」
然後一盡那日未完的殘曲,閉目那刻太史侯握緊對女兒的天倫夢,到那端去尋知音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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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4/5
這篇文章寫到最後好像有點怪!唉阿,總之是祭文。
在天啟七、八集出來前,大概就知道傻爹爹太史侯恐怕兇多吉少,片子一出果然預感成真。
(歸歸QQ,別太難過阿,文章能夠安慰你嗎)
之前水織曾寫過佛公子的祭文,所以這篇就寫佛公子與太史侯的情感,雖然不長,但很糾結(炸)。其實水織一開始不喜歡太史侯,但到後面還滿喜歡這個傻爹爹,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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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pr 05 Sun 2009 08:55
【曲未完】 獻太史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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