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閣◎

在地獄裡是否可以見到天堂呢？如果不行，地獄跟天堂的距離該有多遠，能不能眨眼即到，如果不能，為何他在地獄不在天堂。鬼伶仃永遠記得自己第一次殺人時的情景，殺人需要幾分的勇氣，說到底不過眨眼罷了，如果用刀斬首，刀起刀落不過瞬間。

然而鬼伶仃卻沒有如此選擇，在生與死之間擺蕩的幽靈，撐起船槳橫渡那幽冥之河，連接現世與冥界的渡口：地獄島，其實並非地獄，但卻比地獄更接近人間，也更接近天堂。


行刑過後，鬼伶仃強撐的軀體終於癱軟而下，無力的膝蓋再也支持不了沉甸甸的身體，原本就已蒼白的臉色，現下卻更加的透明，地獄島的執行死刑的時間幾乎都在凌晨，未見光的海岸邊，看不清死刑犯驚慌的面孔，但匆促的呼吸聲急喘，垂死前的無力掙扎卻是清楚。

能被拘提至地獄島的犯人，有哪個不是叱吒風雲一時的人物，可在這生死關頭，能昂然面對的又有幾人呢？但這不怪他們，生與死的關卡太難渡過，有誰能知道這一閉眼之後，再睜開會是怎樣的景象，是從這個地獄擺渡到另一個地獄嗎？

海濤滾著狂浪拍擊岩岸，行刑時遠方的朝陽尚未升起，而在犯人斷氣的同時，遠方半圓澄黃球體升起，一絲光芒就正好照在地獄島，十指穿透人腦，除了可以感受到體溫的接觸，連同犯人的恐懼、害怕、哀求、遺憾、難受也盡落了心。


「鬼伶仃你沒事吧。」四周的人迅速的將刑場處理妥當，在屍體確認為犯者本人後也移往了其他地方，本來死沉的刑場，下秒在天光的照映中已恢復了生氣，暗黑的礁岩鋪著淺淺的青苔，有誰知這裡前不久之前渡了個亡魂過去。

問天譴用眼光示意眾人離開，很快的現場就只剩下鬼伶仃跟問天譴倆個人，問天譴蹲了下來，卻依然難見鬼伶仃低下的神情如何。


海浪層層形成紋路，是誰在海中丟了石頭，否則怎會有疊疊漣漪的浪花，一直向外迴旋，半圓澄黃球體漸漸浮現，撕裂了無邊的闇，在海上的地獄島比什麼地方都還要早見陽光，如果太陽代表天堂，那麼地獄島便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不過…眨眼罷了。




＊ ＊




「我沒事…」鬼伶仃回答著問話，他低著頭彎著膝雙掌落在礁岩上，手尖一緊握指尖便點著綠意，鬼伶仃覺得有些頭暈目眩，不知道是否因為面向朝陽的關係，從夜入晝，陽光刺的鬼伶仃有些不舒服，目光輕移而上問天譴關心的臉龐就近在咫尺，但鬼伶仃卻沒辦法抬頭正視，問天譴的大手搭在鬼伶仃的背後，緩緩的拍撫著。

「真的沒事嗎，你還站的起來嗎？」看著鬼伶仃的模樣，問天譴直覺的想把人先拉起來再說，總不能放鬼伶仃一個人在此吧，不過鬼伶仃卻是拒絕的道：「不，請讓我待在這裡。」


「其實你不用如此的…唉。」問天譴握著鬼伶仃纖細的手臂，他本想拉起鬼伶仃，卻在鬼伶仃拒絕後變得進退不得，他嘆了口氣顯得有點不捨，成為鬼差最艱難的考驗就是執行死刑，尤其鬼伶仃可探知人腦識的能力極為重要，有此能力在執行死刑時便能確認犯者本人身份，避免有不肖之人從中掉包，但之前鬼伶仃尚未成為鬼差，所以僅是刑前幫忙確認身份罷了，從未親手為之。

而今天卻不一樣，鬼伶仃在前陣子正式成為地獄島的鬼差，上任的第一件任務就是執行死刑，在地獄島沒有鬼差是沒殺過人的，聖閻羅道是：『要入地獄之前，怎能不親眼瞧過地獄』，地獄島之要務在於滅惡鬼差緝捕罪惡深重的要犯，所以要成為鬼差必先要殺過人以示決心，這樣往後才能面對這江湖上無數的惡鬼，這話雖然說的不錯，可這終究是剝奪他人性命的事，鬼伶仃對此到底有多少心理準備，說實在的問天譴不能肯定。

而偏偏在這個時候最長於說話的四非凡人，不知道到哪溜躂去了，自從鬼伶仃開始慢慢接觸幫忙地獄島事務，四非凡人就像是脫疆野馬般常跑到島外遊玩，把事情都交給了鬼伶仃。本來問天譴是有意讓鬼伶仃迴避死刑這回事，但鬼伶仃卻堅持要自已來，他說『總是避不了的事』，問天譴心想，這也是對的，總是避不了的事，在地獄有誰能不殺人呢，太過天真也是害處，可是現在看看鬼伶仃的狀況，又覺得有點後悔，他是不是應該再等一等呢。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沒有問題的。」鬼伶仃曉得問天譴想說什麼，但這一切是他的決定，他不能回頭，若是回頭便會看見有無數面目猙獰的亡靈蹣跚跟隨，在地獄島裡有誰沒背上那麼幾條，這點他早有心裡準備。只是沒想到做來是這樣不簡單。

一條人命由生至死，可以眨眼而已，但鬼伶仃卻是選擇十指探腦緩緩的結束人的生命，既然要背著亡靈而走，他要深深的將亡靈記在心裡，由生而死，這是他的決定。


「好吧，那你先在這邊冷靜一下，等等我再回來你，好嗎？」問天譴安慰的說著，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的狀況，蹲在鬼伶仃旁邊他半天也說不出話來，只好選擇放棄，問天譴想讓鬼伶仃一個人冷靜一下好了。

「嗯。」鬼伶仃本來點點頭回了問天譴的問話，但卻再看見問天譴從旁離開時的腳步又後了悔，他伸出了手抓住了問天譴的腳踝，說道：「等等，二島主，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想問什麼？」問天譴感受到鬼伶仃的手勁，他本能的低下頭來看著鬼伶仃寬大的肩膀，好像是突破了時光般，忽然問天譴驚訝的發現當年那個纖弱少年，在他不知不覺之間長大了，現在的鬼伶仃儼然就是個大人，只是問天譴的記憶裡所停留的始終是當年的那個少年，而不是眼下的這個鬼伶仃。

「我能不能成為你最重要的人呢？」抬頭，鬼伶仃堅毅的眼神望著問天譴，而問天譴卻只是淡淡的一笑。


後來鬼伶仃也不知道，那時他的勇氣是從哪裡來的，但他的確問了，在那個朝陽初起的早晨，海濤拍擊的岩礁，孤獨的倆人相對而視，那天鬼伶仃踏入了人生新的開端，當年那個受盡欺凌的孩子已經蛻變了，但他還不知道他能肩負起什麼，也不知道他能得到些什麼。

天堂到底在哪，鬼伶仃說：有問天譴在的地方就有天堂，他在問天譴的眼裡見到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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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3/19

這篇文章寫的越來越詭異orz，這次沒有寫的很長，不過總算是成功的寫到了第四章了，希望可以在第五章（能寫到第六章嗎？）寫完這篇文章。這篇問鬼文是在很奇妙的因緣之下所寫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呢，總之本文想寫一種蛻變的感覺，鬼伶仃從此成長，雖然戀上問天譴好像註定是單戀（炸）。

請大家多多指教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