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閣◎

師九如醒過來後，師九如跟嗜殺者就沒有在多提起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那晚的事情對他們倆來說都有衝擊，他們都還需要些時間去整理，再加上師九如受傷沉重似乎也不適合多說些什麼。嗜殺者抱著師九如來到另一個山頭，距離雖然不遠，但這個山頭是比之前的那個深山小村更加見不到人煙的荒涼之處，但荒蕪也有荒蕪的好處，沒有人會打擾，或許就是嗜殺者把師九如帶到這的理由吧。

師九如的傷勢沉重，還需要好好的休養，有好幾天師九如都是一直在昏睡，就算醒來也無力多談些什麼，但等師九如傷勢較為穩定後，他所說的第一句話卻讓嗜殺者感到無比的疑惑，這話真的是師九如會說的話嗎？還是師九如因為傷勢過重而神智不清了呢？

「我要贈你世界上罕見的寶劍。」師九如以倚靠在床頭上，嗜殺者坐在床邊，今天師九如的狀況比之前好多了，算是終於脫離了險境，不過師九如的傷勢這樣沉重，倒也出乎了嗜殺者的意料，他以為師九如也習武，底子應該不會那麼差。

「你要贈我寶劍？」嗜殺者疑惑問。

「嗯。」

「那我原本的劍呢，你不打算修補了嗎？」

「我會拿你原本的劍來鑄的，你不用擔心，你的劍還是你的劍。」師九如知道嗜殺者對劍的堅持，所以他打算以嗜殺者原本的佩劍再重鑄一把新劍。

「你是說認真還是在跟我開玩笑，怎麼忽然要贈我寶劍，這麼好的事，該不會又有什麼條件吧。」師九如有事沒事就在他耳邊念著，人性本善，殺戮是惡罪之類的話，像這樣的師九如怎麼可能會主動說要贈他殺戮的劍，除非是另有要求，像是師九如之前提的，要他不要再殺人之類的條件。

「因為你救了我，為了感謝你所以才要贈你寶劍，我不會對你提出任何條件，之前的約定那就當不算數了吧。」師九如回想起當天的情景，不管嗜殺者是抱著怎樣的心態，但的確是嗜殺者救了他，這是不變的事實。

「哼，我才沒有意思要救你，我只是想殺人罷了。」嗜殺者眼光一斜往旁邊看去，似乎是不願意承認。

「你這個行為叫做救人，你看到我將要被人所殺，出面救了我，這代表你的心裡還是有著善念，人性本善你一定也有，只是你不願意去承認。」師九如柔柔的勸道。

「人性本善？你是說那些忘恩負恩的村民嗎？這就是你所說的善念嗎？」嗜殺者又再次諷刺道，他不願意去承認這世界上有美好的一面。

「嗜殺者，他們並不是忘恩負義，他們本來就是一般人，遇到這種事情本來就會害怕，就算他們不說我也會走，我不希望給他們帶來麻煩。」師九如很可以體諒村民們的想法，對於他們的行為一點也不覺得責怪。

「師九如，那些人哪裡值得你為他們這樣做。」嗜殺者提高了聲量對抗著，他完全不曉得為什麼師九如可以用這樣美麗的心去看待每樣事物，這世界如此的醜陋，人性的貪婪，看著師九如肯定沒有吃過人性本善的虧，才會如此天真。

談話到此，兩個人皆沉默不已了，最後的那幾句話，或許都在他倆的心裡造成了一些波攔，直到很久以後，他倆都還為這事在爭執著，他們都有他們自己的理念，一個愛人，一個憎恨人。對於嗜殺者來說，他從未放過一個人生還，救人這事情對他來講更是天方夜譚，但他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救了師九如，他無法看著師九如命喪在他人的刀下。

在救人的當下他並沒有多加思考，但事情過後，嗜殺者才發現不尋常的地方，這幾天他一直在想著為什麼他要救這個他一直覺得既多話又煩人的師九如呢，又為什麼要殺死那些村民們呢？不過嗜殺者向來就是個順應自己本能行動的男人，到底是什麼原因，對嗜殺者來講倒也不是非得要知道的，總之他想要救師九如就救，覺得看不過村人們就殺，事情就是那麼簡單，若有天他想殺師九如，那麼嗜殺者就會殺了。

但是事實上這幾天嗜殺者並沒有下手殺死師九如，而在聽到師九如有意送寶劍給他後，嗜殺者也更有不殺師九如的理由了。其實嗜殺者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這答案連他自己也給不了自己，不過在多年以後他曾經後悔過自己的決定，可這已經是後話了。

而在這刻的嗜殺者，對於師九如沒有多問起村人們的事情，感到有點慶幸，嗜殺者雖然無法理解師九如的作法，但也多少了解師九如的個性，如果師九如知道村人們的事情，那贈劍的事情必然會再起波瀾，嗜殺者以為他已經成功的瞞住了師九如。


師九如的心情也有點複雜，這件事情的結果對嗜殺者來講，無疑是雪上加霜，嗜殺者的心早以偏激，對於人性，嗜殺者抱持著絕對不信任的態度，也因為如此他無法去體諒他人，為他們著想，凡事以自我為發出點，這點相當的危險，也因為如此在村人的事情上，嗜殺者與他有不同的見解。

其實師九如多少可以猜測到村人們的下場，他不由得有些無奈，可師九如並不想要多問些什麼，如果事情已經發生，追究也無法挽回些什麼，追究這個名詞本身就已經包含著遺憾，但他不希望再有無辜的人死在嗜殺者的手下。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而這沉默總是需要被打破，師九如無意與嗜殺者鬧僵，在他心裡有個計劃成了形，他還需要一點時間跟嗜殺者的信任，但要說話總是要有話開頭，師九如直覺的抬頭看了看四周的擺設，覺得這裡很是陌生，自從受傷後，師九如就失去了時間感跟空間感，現在醒來對於周圍的一切，有種抓不住的飄渺感，師九如想他應該要問清楚。

「這裡是哪裡呢？現在又是什麼時候了？」師九如問。

「這裡是隔壁的山頭，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了，又躺了兩天。」嗜殺者雖然還是有些不太高興，但是還是照實的回答。

「隔壁山頭有屋子嗎？」師九如記得隔壁山頭是人煙罕見之地，是沒有人居住來往的地方，那麼這裡又是怎麼來的呢，是有人住在這嗎？

「是沒有屋子，這屋子是我蓋的。」嗜殺者袒然的說道，因為師九如傷重無法移動到太遠的地方，太繁榮的地方，他又怕會有替死鬼找上門，荒蕪雖然有荒蕪的好處，但也會有荒蕪的麻煩，在這個山頭還真找不到一個可住人的地方。

所以嗜殺者乾脆就自己做了一個，反正在這山裡什麼不多，木頭最多，而在師九如昏迷之際，嗜殺者閒來無事就來蓋蓋房子，做做椅子什麼的來打發時間，所以現在這屋子裡，可說是什麼都有了。

「你蓋的？那這張床跟那邊的桌子椅子，外加茶壺茶杯都是你做的嗎？」師九如的眼睛越過嗜殺者的身軀看著屋子裡的東西，再看看這屋子的窗子之類的小地方，每樣東西都做的相當精細，真不像是在荒野中會出現的屋子，不知道嗜殺者是怎麼做出來的呢。

「是阿，都是我做的阿。」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不過只是做做東西而已，嗜殺者也跟著師九如的眼神環繞一次屋子。

「嗜殺者，如果你不要再殺人，改行幫人蓋屋子作傢俱，肯定會有很多人願意聘請你的，手藝挺好的呢。」

師九如沒想到嗜殺者還有這樣的一面，他說完話後淡然的輕笑了許久，從前那個把山裡的幽靜都留在自己身邊的師九如，好像已經回來了，師九如依然還是師九如，不管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他總是可以快速恢復調適自己，師九如總是不變。

但是嗜殺者可就不開心了，這個師九如才剛可以說話就開始懂的嘲弄他，嗜殺者不由得呲牙裂嘴的喊了一句：『師九如』，但嗜殺者板起的臉孔維持不久，隨及他也跟著開懷的笑了。也許真的可以如此吧，嗜殺者忽然想起自己前幾天所渡過的日子。


＊ ＊


劍的事情進展的很快，這點又出乎了嗜殺者的意料之外，師九如向來是個慢步調的人，沒想到這次卻不相同。嗜殺者在離開村子的時候，還不忘從師九如的住處把他自己的劍給拿出來，師九如知道這事情後，似乎感覺挺開心的，畢竟師九如是個愛劍的人，在這方面嗜殺者跟師九如難得意見一致。

在師九如跟嗜殺者談話的隔天，嗜殺者在師九如要求下，回到了村子拿回了鑄劍爐，嗜殺者把鑄劍爐搬到了屋子裡，並且燃起了熊熊的火燄，最後他將自己原來的劍放進鑄劍爐中，完成了師九如所說的話。

「這樣就好了？」嗜殺者轉頭看著躺在床上的師九如，不過他不太明白為什麼師九如要那麼急著要鑄劍，性子急的好像是怕他會反悔一般。

「這樣子就好了。」師九如坐起身來，他確認著嗜殺者所準備的東西，嗜殺者的另一個優點就是行動力極強。

「你現在受傷那麼重，還要鑄劍嗎？不等傷好一點嗎？」

「不用了，鑄劍需要一點時間，我想越早開始越好。」

「那就隨便你了，不過可不要身體撐不住又倒下了，我可不會理你的喔。」

丟下了這句話，嗜殺者回頭查看鑄劍爐的溫度，嗜殺者沒有看見師九如臉上欣慰的笑容，師九如想嗜殺者開始懂得關心別人，這是很好的事情。不過距離嗜殺者可以改變心性向善，可能還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師九如不知道是在經過怎樣的事情後，讓嗜殺者會如此的憎恨人，但他相信嗜殺者並非無藥可救，本性仍有善念，只是需要多費一點心神跟時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而那段過去旁人很難去觸碰，師九如也放棄從這方面下手，嗜殺者已經很難用道理什麼的去改變他了，不過這不代表師九如沒有辦法改變嗜殺者，有件事情是不會變的，嗜殺者在殺人跟戰鬥上雖然經歷很多，但在心機跟謀略上就不如師九如了。


鑄劍爐的火勢已達到了一個極致，原本被放進爐子的劍已經被融解的看不出劍的形狀，在這樣的狀況下，師九如要怎麼鑄劍呢？嗜殺者有些好奇，他只會殺人，劍的事情對他來講是難以處理的未知領域。

只見師九如坐在床上，凝神閉眼提起了元功，氣漸漸由全身匯流而上直至頭底，師九如全身散出青藍色的光芒，呼應著鑄劍爐熾熱的紅色火燄，兩者在屋子上方漸漸形成流通的脈絡，接著從師九如身上分出了六道不同顏色的光芒投了鑄劍爐中；六道光芒一進爐子頓時起了變化，光芒結合了嗜殺者已不成型的劍，慢慢凝成了不同的樣子，似劍的形狀，但還沒有完全固定成型。

在紅燄中，那劍像是被青藍的光芒包圍著，看了就直叫人覺得不可思議，嗜殺者雖從未看過人鑄劍，但也知道師九如鑄劍的方法跟一般人不一樣，也難怪師九如就算是受傷沉重也可以鑄劍，這樣的方法根本不需要師九如動手。

劍初凝成體後，師九如大功已成一半，他運氣調息自己，師九如的氣脈相當的不穩定，但他仍然強行壓制，這樣一來讓師九如的傷勢又更在加重，雖然氣血的翻滾讓他很不舒服，不過師九如並沒有表露出來。在師九如的掩飾下，嗜殺者並沒有查覺出師九如的異狀，他好奇的看著師九如所鑄的劍。

「這樣子就行了嗎？」嗜殺者懷疑的看著，這劍漂亮是漂亮，不過感覺好像還沒有鑄好，這劍能用嗎？

「當然不行，我不是說過鑄劍需要時間嗎？」

「那還需要什麼呢？」

「養劍的時間。」

「劍還需要養嗎？」這嗜殺者就不懂了，他從來沒聽過劍還要養，那是要餵什麼東西給劍吃嗎？

「嗯，你有聽過干將莫邪的故事吧，傳說為了鑄劍莫邪投身獻爐，自古以來，為了鑄成一把好劍，人必需付出相當的代價，我也是用類似的方法，這把劍是我用自身六魄所練成，六魄自會引導劍鑄成，但六魄與劍融合還需一點時間。」

「這麼利害阿，那看來這把劍鑄成後，肯定是這世界上罕見的寶劍。」

「不過要把劍養到最強，恐怕不是一兩天可以達成，未來還需要你的幫助，我以後再慢慢跟你說吧，現在讓我專心的養劍吧。」師九如屏氣凝神，表示不願意再繼續往下談去，而嗜殺者的心思都放在劍上，其他的事情他並沒有多想些什麼。

「嗯嗯，我會期待的阿。」嗜殺者滿臉開心模樣，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聽了師九如的話，嗜殺者開始期待這把劍鑄成之日，嗜殺者只會拿劍殺人，對劍的事情並不是很了解，師九如明白直接的跟他說劍如何所鑄，這讓嗜殺者有種莫名的安心感，他想師九如應該是真的想贈劍給他吧，嗜殺者看著師九如養著劍。相較之下師九如就感覺若有所思，在他心裡的打算正在一步步的實現，但這真的會如此順利嗎？就算是師九如也不免有些擔心。